张御医皱着眉,手指搭在傅凛的手腕上,摇头叹息,“皇上现在的脉息越来越微弱了,寸脉下不至关,为阳绝,尺脉上不至关,为阴绝,为皆不治,必……死无疑。”
    此话一出,所有人脸色苍白的跪俯在傅凛的榻前,悲不自胜。
    徐奉贤神情哀伤的看了看纪嫣然,“娘娘,您去看看陛下罢。”
    纪嫣然眼眶一涩,回过神来,疾步走过去。
    张御医也不敢多问这个女子是谁,急忙给她让出位置。
    纪嫣然心慌意乱的打起帘子,塌上的人面色苍白,额间冷汗淋漓,昏迷不醒,冷峻的眉峰蹙成一座小山,长翘的浓黑睫毛一颤一颤,冷白的俊脸上生了许多红色的小斑点。
    他薄唇紧抿,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,喃喃道,“阿嫣……阿嫣……”
    她微愣,他莫不是喊错人了?应该喊“阿臻”“阿臻”才对吧。
    她将自己的耳朵凑的更近些,他却又安分的不说话了。
    她一把揭开人皮面具,不管怎么说,就当一次林臻儿的替身吧,然后俯下身拍了拍他的俊脸,急道,“傅凛,你醒醒,我在,你睁开眼看看我。”
    他睫毛抖动得更厉害了,却怎么也睁不开眼。
    纪嫣然将脑袋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,只听他的心脏缓慢的跳动着,一声一声渐渐微弱下去。
    她心神俱乱,白皙的手拂过他脸上的小红点,一路往下,拉开他的衣襟,见他浑身上下全部长满了这样的小红点。
    “徐公公,他晚上吃了什么?”
    徐奉贤忙道,“陛下急着寻您,晚上只用了一碗汤,其他什么也没吃。”
    纪嫣然眉心微动,“尝膳太监喝过以后都没有事对吧?”
    徐奉贤道,“正是。”
    纪嫣然敛着长眉,“把那汤端过来给我看看。”
    徐奉贤奉命去了。
    张御医看了看纪嫣然道,“皇后娘娘?”
    纪嫣然点了点头,目光没有离开傅凛,她一边伸手探了探傅凛的体温,一边道,“张御医有什么话可以直说。”
    张御医压了压唇角道,“微臣已经仔细查过了,汤里没有毒,皇上所用食具也都没有毒。”
    纪嫣然杏眸微眯,看向底下一众御医,冷道,“这汤是我亲自炖的,你们以为,我会害皇上?”
    您都被皇上两次打入冷宫,还差点儿被废后,这谁能说得准呢。张御医一头冷汗,不敢直说,忙道,“娘娘误会了,微臣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徐奉贤已经用漆盘端过那汤,送到纪嫣然面前。
    纪嫣然瞥了张御医一眼,就着傅凛用过的汤勺,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。
    徐奉贤急忙阻拦,“娘娘,不可!”
    纪嫣然砸了咂嘴,“明明很好喝啊。”
    张御医讪笑一声,“汤里有排骨、肉苁蓉、蜜枣、香菇、当归,皆是补阳壮肾的良品,应该不会有毒才对。”这话,还强调了“补阳壮肾”四个字。
    纪嫣然脸色明显一红,糟糕,这些人不会误会是她故意要给傅凛补肾的吧?我的天哪,她明明想对傅凛进行无声嘲讽,没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让自己难堪了半晌!
    她轻咳了几声,道,“呃,那什么,我还在里面放了蜂蜜。”
    “蜂蜜?”徐奉贤皱了皱眉,疑惑着出声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纪嫣然敏锐道。
    “陛下不喜甜食,从来没有吃过蜂蜜呢。”
    纪嫣然脑子里灵光一闪,瞪大眼睛,“或许,他该不会是对蜂蜜过敏吧!”
    “过敏?”底下一众御医交头接耳的好奇起来,过敏这种说话,他们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。
    她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重新俯下身子去查看傅凛的情况。
    越看越确定,这特么就是过敏反应!
    “娘娘,何为过敏?”张御医不耻一问。
    纪嫣然心里正急 ,哪有心思跟他仔细解释,道,“这种病不是每个人都有,一般特定接触某种东西就会激发出这些不良反应,皇上可能就是因为吃了蜂蜜所以才发生了过敏反应,过敏反应可重可不重,不重的,长几个疙瘩,拉拉肚子就好了,严重的会导致窒息和休克死亡……”
    很明显,傅凛是属于严重的那种。
    他畏寒畏冷,浑身都长满了红点点,脉搏渐弱,有休克之象。
    可是,古代没有抗过敏药物可怎么办才好?
    “那现下,我等该如何给皇上下药?”
    纪嫣然焦急的踱着步子,她因为学针灸的缘故,学过一丢丢中医,但仅限皮毛。西医讲究“快准狠”,对症下猛药,能很快将病治好,但治标不治本,时间一久还会产生耐药性。
    而中医讲究整体观,不是简单的“头痛医脑,脚痛医脚”,通过全身调理可以达到治本的目的。
    她师父曾说过,这世上,没有针灸不能治的病,如果有,那就扎他全身扎死他。
    现下,她觉得师父所言,甚是有理,她今晚就扎死傅凛这个垃圾禽兽!
    拿定主意之后,纪嫣然决定死马当活马医,她目光清迥道,“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!我写一副药方,各位御医大大帮我看看能否可行,如果行的话,立刻让人去煎药。徐公公,你去把我的针灸包包捡过来,我要给傅凛,金针度穴!”
    徐奉贤眼睛一亮,连忙去拿针灸针。
    张御医袍袖一挥,大义凛然,道,“娘娘请说,微臣来写!”
    纪嫣然勾了勾唇,道,“荆芥、蛇床子、土茯苓、蝉蜕、白芷、黄芪、甘草。”
    张御医大笔一挥,“这些药不温不火,散风解表,宣毒透疹,可用。微臣替娘娘写好了剂量,娘娘您看可行否?”
    宫中用药本就忌用虎狼之药,皇后娘娘开的这个药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,有病没病吃两副也不会死人,甚合他意。
    纪嫣然接过张御医的药方,嘴角一抽,古往今来当医生的,果然都是一个样,字迹潦草,难以辨识,卧槽这写的啥玩意儿,一个字也看不懂。
    她挂起一个尴尬而不失幽默的笑,道,“那就让人和水一煮,熬成一碗汤端过来。”
    张御医目光与纪嫣然相接,敬服道,“是,微臣立刻着人去办。”
    徐奉贤将针灸针取过来之后,整个榻前一片异常的安静。
    大家屏气凝神,看着纪嫣然淡定从容的身影,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,将皇帝的性命全系于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,实在是一个危险而冒险的举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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