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嫣然眯着眸子,纤白的手指头指着纸条,“你就写,奇变偶不变,符号看象限。”
    什么?
    傅凛顿时皱着眉,“不行,这不是心愿。”
    纪嫣然从善如流的摇着头,道,“行,换一个,我自横刀向天笑,笑完我就去睡觉!”
    傅凛眉峰皱得更紧,“……这也不是心愿。”
    纪嫣然拢起眉心,“怎么不是心愿了?我希望可以睡个好觉,怎么地,你看不起我们想睡觉的心愿啊。”
    傅凛放下笔,冷冷的抿着唇,强硬道,“不写。”
    多少女子,月下祈求,从来都是渴望郎情妾意,同心合德,琴瑟和鸣,君恩雨露,圣宠不衰。
    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。
    纪嫣然拍了拍他的肩膀,继续妥协,“那,人生自古谁无死,早去天上占位置?”
    傅凛黑沉着脸,看着她的眼眸,薄唇清冷,“纪嫣然,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
    纪嫣然见他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,心里又开始难过。
    “傅凛,你是不是一直不相信我。”该死的,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?为什么她感觉,越醉,脑子越清醒,心底会越感伤。
    傅凛眉心微恼,“没有不相信你。”
    纪嫣然清亮如水的眸子却定定的看着他,“在林臻儿和我之间,你选择了相信林臻儿。”
    傅凛目光冷峻,神情逐渐冰冷下来,唇角上翘的弧度慢慢绷直,“她现在好好的,过去的一切我都不会再追究。”
    那就是还是不相信她没有动手推她咯?纪嫣然望着他,含在眼眶的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滚了下来,她咬着牙,任泪水滑过脸颊,嗤笑一声道,“但我必须要你知道她做了什么!”
    傅凛目光微凛,抬手,去拂她眼下的泪。
    纪嫣然别开头,躲过他的手指,似笑非笑的继续道,“她将锦弦用厚厚的被子裹起来,再用手臂粗的木棍殴打她,威胁她不许叫出声,如果叫出声便让你杀了我,锦弦浑身痛苦不堪,身上却没有一个伤口,怎么样?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新奇吧?哪怕我揪着锦弦的伤,不管不顾的闹到你面前,也不会有任何作用。”
    傅凛越听,神色越难看,“不可能。”
    江风清冽,将人吹得清醒了一些,纪嫣然嘴角挂着一个清冷至极的笑,“你知道,杜娘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?”
    傅凛蹙额,那天晚上他不在杜府,自然不知道杜娘临死前说了什么。
    纪嫣然冷笑了一声,“她让我小心林臻儿。”这句话无非从侧面说明了,这次满门杀手陷害案里,林臻儿扮演了一个牵头人的作用。
    傅凛眉间深深皱起,笼罩着一层暗色阴霾,“绝无可能,臻儿和她素不相识。”臻儿身子柔弱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从小在府门大院里长大,一直都是被欺负的那个,她这么柔弱善良怎么可能会做这些,更何况她身上一直带着寒疾,这几日都在烟雨楼修养身体,怎么会和别人联合起来陷害纪嫣然。
    就知道他不会信。
    纪嫣然嘴角含着一抹自嘲的笑,吸了吸鼻子,无所谓道,“我对你说这些,是想给你一个相信我的机会,既然你不愿意,我无话可说。也许,等哪一天我死在她手里,你才会认清她的真面目。”得不到他的信任,她现在没法放开手脚整治她,不过,慢慢来,对待敌人,她有的是耐心。
    见她如此无所谓一派轻松自在无所谓生死的模样,傅凛心口升腾起一阵烦躁,“你不会死的,我会好好保护你。”
    “哦。”既舍弃不了林臻儿,又何谈保护她?还真以为自己是三头六臂的救世主啊,搞笑。
    更何况,她也不需要他保护。
    已经在心底打好回京就死遁算盘的纪嫣然,巧笑倩兮的看着他,“我要写心愿了,把纸和笔还给我。”
    傅凛总感觉纪嫣然有些不对劲儿,却又说不上来,她好似答应了,又好似没答应。
    她从他怀里抢走笔墨和纸条,醉醺醺的脸颊上晕染着少女娇俏的憨态,仿佛刚刚那个神思清明,言辞清楚的纪嫣然是昙花一现的假象。
    他心底躁乱。
    看着她趴在一旁认真写字的模样才渐渐静下来。
    纪嫣然遥首往江面看去,城主府的画舫雕梁画栋,漂浮在江面上,霍雀谦金光灿灿的衣服成了唯一惹眼的标志。
    江岸两旁皆是行走来往的男女,面带微笑,尚存希望,和风温软,她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汪清泉,她心间一动,提笔在两张较为宽长的纸条上默默写下她内心最原始的心愿: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分离。
    傅凛转眸看去,白纸黑字,字迹虽乱,但已然好了很多,待看清整首诗的时候,他顿觉心中悸动。
    女子醉态天真,半羞微敛,本是一双秋水盈盈葡萄大眼,因着喝了酒,越发横波入鬓,顾盼流光,这样的女子,任谁看了不会心动?
    她素手纤纤,将纸条挽起,自顾自的拿起一盏莲花灯,把卷好的纸条塞进灯里,然后抱着灯,大咧咧的倚在船舷边,笑吟吟的看着傅凛,“你怎么不写?”
    傅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,淡道,“我已经写好了。”
    她伸出白嫩的手心,努着嘴道,“给我看看。”
    傅凛摊开纸条,纸条上空白无一字。
    纪嫣然乐呵呵的笑开了,笑容里清清冷冷的,好似什么也不好奇,什么也不在意,“我们放灯吧。”
    她是个凡人,和他这样心怀天下的天子是没法比的。
    他们的世界是不相同的,悲喜更不会相通。
    她歪着身子,从船舷上探出手,这时,傅凛伸出大手握住她带着伤的手腕,“阿嫣,等一等。”
    “嗯?”纪嫣然慵懒的挑着眉,眼角绯红的醉意像极了魅惑人的红胭脂。
    傅凛将笔递给她,“你替我写。”
    纪嫣然瞪了他一眼,“你自己好手好脚的干嘛让我帮你写。”
    傅凛清傲矜贵的俊脸不动声色,“我说,你写。”
    纪嫣然不耐烦的抓着毛笔,大义凛然状的重新趴在船头,“你说!”
    “纪嫣然。”
    纪嫣然笔下微顿,还是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。
    “傅凛。”
    纪嫣然笔下再次一顿。
    “两心相悦。”
    清泉一般的嗓音澄澈又性感,就这么和着清风飘扬在她耳际。
    纪嫣然抓着笔的手,怎么也写不下去了,她不解的转头看向那个坐在船尾的墨衣男子,玄墨色鹤氅,宽长的大袖上用银线勾勒出华贵祥云,气度清贵卓绝。
    “不写了,不会写!”她啪的一声放下笔,她怒,她没来由的生气,看着某人像大灰狼一样的眸光,更是气不知何处而起。
    傅凛微微勾起唇角,将毛笔拾起放进她手心,高大的身子坐在她身后,大手握住她的,“还是像以前那样,我教你写。”
    纪嫣然眉心颤抖,酒意上头,只感觉自己的手在他温热的掌心里软绵绵的,根本不知如何动作。
    傅凛用下颌轻抵她的头顶,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,两心相悦。
    纪嫣然脊背紧贴着着他宽厚的胸膛,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腔里强健有力的心跳,为什么啊,每次都能被他调戏到脸红心跳啊!纪嫣然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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