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出幽州城的通道被封死,所有行踪不明的人都要亲自送到将军帐内审问,手下的士兵将陆云昔和陆寓程带到孟裕面前的时候,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    “你、你怎么不在城内!”
    陆云昔没听懂他这话,反问了句:“我为什么要在城内?”
    “孟将军,快带我们去见陛下,陆小姐有话要跟他说。”陆寓程在一旁解释,“赵靖安兄妹二人放出来的全是谣言,陆小姐压根就没有跟他们在一起,他们打着她的旗号蒙蔽世人,现在我们就是来,把这一切揭开的!”
    “不好!”孟裕一拳锤在桌面上,这才缓缓交代,“陛下昨日就独自去了城中,说与他们议和。”
    换言之,元子朝就是被赵靖安骗进去了,目前不知情况如何。
    孟裕直来直往,知晓了赵靖安的骗局之后当即就慌乱了,即刻就要率兵前去强攻,陆寓程劝道:“陛下能够孤身前去,一定料准了他们不敢对他怎样,现在强攻的话,万一破坏了他的计划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此事不像赵靖安的行事风格,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,想必……他,他去见的,应该是赵靖安背后的人。”陆云昔对元子朝直呼其名习惯了,似乎还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说起过他,这会儿连怎么称呼他都不知道,只能别扭地用“他”代指。
    所幸孟裕和陆寓程忙着担心其他事,也没顾得上察觉她的怪异。
    众人揣测着赵靖安背后的人究竟是谁,很快答案就送来他们手中。
    北漠国主,元弈。
    原来赵靖安是在北漠人的帮助之下才攻占幽州城,就在他进城的第二日,北漠的军队就已经接管了此地,但北漠国君老谋深算,从不将筹码全都压在一处,他利用赵靖安将元子朝骗进了城内,想要和他谈一笔新的买卖。
    北漠人放出话来给孟裕,若他能劝降元子朝,就即刻能反水,将赵靖安兄妹二人交给他们处置,两国自此握手言和。
    只是这代价就要交出北方三个州郡。
    “一定是陛下不同意,他们这才想要利用你来劝服他。”陆寓程分析完,又问道,“元弈可曾说,若是陛下不同意他们又会如何?”
    孟裕忙说道:“没说,但我想这是一种带着威胁的示好,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,如果我们不和他们合作,他们就会选择赵靖安。”
    正当孟裕和陆寓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后面该如何办的时候。
    “你们劝不了元子朝的。”
    一旁沉默着的陆云昔开口:“他绝对不可能同意这件事。”
    她说得没错,孟裕跟随元子朝多年,对他的脾性多少也有些了解,若是他肯,北漠人又何必传信来给他,企图劝说。
    “他是宁朝的国君,却也是我孟裕多年的兄弟,这三州能给出去,将来也能夺回来,如今最要紧的,是让陛下回来。”
    陆云昔不置可否:“的确,如今最重要的是让他回来。”
    孟裕有些激动,他说道:“云昔,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,这一回等陛下回来了,你们俩从前若有什么误会,解开了就好,你说得对,陛下不会轻易答应,但如果是你,他不会不肯。”
    “我有这么大能耐吗?”陆云昔看着他,微微一笑,似是自嘲,“若我真这么厉害,又怎么会被人软禁在宫中,任意欺凌?”
    “你要知道,我不是为了他而来的,我救的是宁朝的国君,而非元子朝。”
    孟裕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,只是坚定地说:“从前帮你,我不后悔,这回你若肯救我大哥回来,我孟裕这条命都可以给你。”
    连着两个男人说,要把命给她,陆云昔不禁有些好笑:“我要你的命做什么。”
    收起了玩笑,孟裕的神情有些动容,从十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,因为他知道,眼泪没有用,然而今天,还是克制不住地滚下两滴热泪:“云昔,我大哥他这些年真的不容易,能够走到今天,他比谁都要珍惜得来不易的新朝,要不是姓赵的拿你来激他,他这回,绝不会亲自来的,你能不能看在他……”
    说着说着,孟裕的嗓音哽咽住,但看到陆寓程还在场,更多的话也不好说出口,说多了,折损了元子朝的形象。
    陆云昔知道他是在为元子朝说话,希望她能够和他解开误会。
    可是,他们之间并没有误会。
    有的只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感。
    “走吧,孟将军。”
    陆寓程看着她隐忍的神情,到底还是没有忍住,跟在孟裕身后往外走,却伸出手悄悄地握紧她的手,两个人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紧紧握住,好像有了一些支撑下去的力气。
    “如果真的可以全身而退,我想再去看看冯婆婆和阿青。”陆云昔看着他,露出一个笑。
    “会的,会见到的。”陆寓程也轻声附和。
    ***
    幽州城中,州牧的府邸被临时改造成了北漠王的行宫。
    元弈看着坐在对面的元子朝,笑道:“真的不考虑跟我们合作吗?说起来,你我都姓元,说不定还是同宗。”
    “同宗?”元子朝的脸色冷峻。
    不知为何,他忽然想起小的时候,想起阿娘死之前的日子,如果他的阿娘还活着,他也许不会走到如今的位置。
    “我没有大王这样高贵的同宗。”元子朝摇摇头,“我的母亲是北漠人,原先是王族家中的侍女,她独自养大我,十分不易,小时候我连姓氏也没有,我问她,为何我没有姓氏,没有父亲,她只是告诉我,北漠王元弈爱民如子,让我姓元,做他的孩子。”
    元弈的神色有些触动:“你的母亲,很不容易。”
    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,隐隐觉得哪里有些联系,又问了句:“她如今在何处?”
    “死了。”元子朝依旧面无表情,“病了一个冬天,死在了最冷的那一天,我捧着坟地里从死人身上抠下来的被子回去盖在她身上,但是她再也没有暖和起来。”
    元弈还想多问几句关于他母亲的事,忽然门外有人来传话。
    “大王,孟裕将一女子送来,说是从前是元子朝唯一的宠妃,特来劝降。”
    元子朝的眉头皱了起来,这是玩什么花样?而元弈则大笑:“快请进城来,孤王亲自见见。”
    离去前,他转头对元子朝说:“我以为你这样的年轻人,不知情爱为何物,没想到还有心爱的女人,倒是想看看,是怎样的女人,竟然能叫宁帝独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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