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齐书十分诧异:“儿子不明白,什么交易?”
    “说交易,也只是你爹的一厢情愿。你该知道的吧,你爹他想入阁想疯了!”冯慧茹神色嘲讽,冷冷一哼,“为他的好儿子能娶媳妇倒变得不重要了,他想借你为他入阁铺路!”
    “怎么铺?”
    “他一门心思想攀皇亲,想成为皇亲国戚,歪念一动,就频繁地到皇后娘家去走动---这下子,齐书,我是真为你的婚事着急了。
    郁齐书听得一头雾水:“娘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冯慧茹话匣子打开,怨气冲天,自顾自道:“我就在想,你早点成家了也好。到时候把家一分,我跟着你们过,省心舒心,我铁定能多活一二十岁呢!”
    郁齐书看看母亲,眼角两鬓皆是风霜。
    她今年不过三十四岁而已……
    郁齐书忍不住宽慰她:“娘,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。将来我一旦成家立业,您想怎样就怎样,愿意跟我们住,我就立刻接您过来,儿子媳妇一起恪尽孝道。就只是……”
    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。
    他趁机道:“娘,婚姻大事并非儿戏。您不要受父亲和李氏裹挟,挑选儿媳妇这事儿还是得您多费些心思,特别是要多花点时间多方打听一下女方的品行,万不可仓促成事啊。”
    冯慧茹含笑而回:“我懂,齐书。你放心,为娘一定为你把好第一关,绝不让你再重蹈我的覆辙。不然就像我和你爹一样,没有感情在,以至于他现在若是无事求我,就基本不到我的房里来了。”
    郁齐书脸一红,窘迫道:“娘,我的意思是---那位女子除了与我门当户对,与我投契外,最主要还是她得是个善良温婉,懂得服侍孝敬您的人。”
    冯慧茹一怔,眼眶红了:“好,我一定会找个会孝顺婆婆的儿媳妇。”
    “嗯,多谢娘亲。您千挑万选的,一定是最好的。”
    冯慧茹经过儿子一番宽慰,面色和缓许多。
    抬手抹了抹眼,徐徐道:“看来看去,我是觉得,安国将军的女儿,配你是绰绰有余。”
    郁齐书沉默不语,不敢接这茬儿。
    冯慧茹也没想要他搭腔,又道:“你爹却十分反对。我问他原因,他说他听皇上身边的近侍讲---皇上对安国将军已所有猜忌。我还以为他反对这门亲事,是怕将来某天咱们家被安国将军所累,心说这真是十分遗憾了,却从他的言语中察觉他原来是想跟皇上结成儿女亲家,目的是为了他入阁之事。”
    “你看看他,他哪里真正为你着想过?要不是你自己争气,要不是那个郁齐山一次次叫你爹失望,可能你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呢。”
    “真是可笑啊。从前,用我为你入朝做官铺路。到如今,又用我的儿子为你入阁铺路。郁泓,你这么不喜欢我们母子,你有本事,那就不要靠我们母子啊!”说到激动处,冯慧茹指天唾骂道。
    郁齐书听得丈二金刚:“怎么结?他又怎么入阁?”
    冯慧茹冷笑:“你爹想入阁,所以想让你娶皇女,让你当驸马,那他不就成了皇亲国戚了?此后他要想再入阁,不是轻而易举?”
    “前年他好不容易挤走了刘士元,可结果内阁补选人员名单里没有他,他气得打碎了一株价值连城的红珊瑚。去年首辅张贞致仕,临走时向皇上推荐的人选也不是他,他恨得暴跳如雷,竟参了他老师张贞一本,叫人家晚节不保。你看看你爹,为入阁,简直疯魔了。”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动了他走歪门邪道的那根弦,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。你争气,娘亲也能扬眉吐气。你爹以前不关心你,现在却想利用你为他的入阁铺路,我才不想如他的愿呢。他那么有本事,就靠自己好了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冯慧茹絮絮叨叨,郁齐书早已经呆滞:“可皇上膝下并无适龄的皇女啊。”
    “话虽然是这么说,但圣上毕竟不还是有个女儿的嘛。”
    “十三皇女?可她现年才十岁啊。”
    “你爹想叫你等啊。反正你现在十八岁,等到十三皇女满十四岁可以嫁人的年纪,你也才二十二岁而已。就算你等不了,反正也不妨碍你往房中收人啊。只要你将正妻之位空悬,就像那郁齐山那样,然后等着十三皇女长大成人,届时迎娶她入门就成了---这就是你爹打的如意算盘。”
    郁齐书:“……”
    忽的想,或可以答应了这门婚事?
    这样的话,他不是就多了四年苟延残喘的时间?
    芦花芦花……
    每次默念她的名字,胸口就酸胀不已。
    这个情结,到底要怎么解?
    第26章
    放眼整个大齐朝,郁齐书不失为万里挑一的驸马人选。
    他少年英俊,满腹才华,又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子,皇帝老师的亲外孙,真正一点儿挑不出毛病的好。
    依着他之前的考试成绩,届时会试即便没有高中状元,一甲第一等也有他的份儿。
    最主要他早到了娶妻的年纪了,按照芦花这边的说法,他就是个抢眼夺睛的黄金单身汉。待到春闱一结束,他一定会成为京中王公贵族、豪门大户家争抢的女婿人选。
    皇帝肯定也眼馋这样的女婿。
    尽管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,可万一四年后就找不到郁齐书这样的样貌、才情和家世的青年才俊了呢?他如此难得,真正的可遇而不可求啊。
    所以,如果郁泓想结皇亲的意思传递到了皇帝耳朵里,大概率皇帝是会把郁齐书先定下来的。而且四年时间,一则可以慢慢考察他,二则可以悉心栽培他,未来他就是大齐朝的中流砥柱,何乐而不为?
    远的不说,就说近的。
    状元郎配皇女,一直是历朝历代的佳话。
    所以到时候殿试,岳丈看女婿,绝对点状元了。
    郁齐书蟾宫折桂,金殿上求娶十三皇女,皇帝顺势指婚,郁家双喜临门!
    如此完美,郁泓所打这算盘珠子,一定是金子打造的,拨弄起来叮当响!
    “其实,我也不是为争一口气才非要同你爹对着干,主要还是十三皇女根本配不上你。”冯慧茹松口气又道。
    郁齐书一讶,疑惑地看向母亲,有些不解。
    “那十三皇女并非皇后所生,只是拜在皇后膝下叫声娘,实际上她的亲生母亲出身低贱,只是个小宫女。未入宫前,便一直伺候在未出阁的皇后身边了,乃是签了死契,卖身为奴的下人。”
    冯慧茹这样一说,郁齐书这下子才想通了为何他爹会频频往皇后娘家走动了。
    他人家中后宅之事,就是郁家自己屋头的腌臜,也全都是母亲和春燕几个丫头零零碎碎说给他听的,他一个男人哪里会去关注这些?
    皇上后宫佳丽三千,皇子皇女也有好二三十个,皇亲国戚更是多如蛛网。十三皇女尽管得宠,但其实不太出挑,且因为年纪还幼,尚未入京中贵族的眼。一入皇宫深似海,宫门里头的事情本来讳莫如深,亏得母亲居然已将对方母家的出身来历都打听得如此清楚了。
    卖了身,就是皇后家的人了。被皇上宠幸上位,自然皇后的娘家也就算是她的半个娘家。
    父亲去皇后娘家走动,这路子是对的。
    “十三皇女全仗着年幼乖巧,皇帝喜欢,皇后也才对她另眼相看,因而在宫里稍稍有点地位,然而不争的事实是她的亲娘只是九嫔之一,连个自家的娘家都没有。贵嫔啊,这要是放在民间,就跟个通房差不多。你是郁家的嫡长子,你爹是礼部尚书,你外公是帝师。皇女又怎么样?你这么好的条件,你爹他是脑子糊了屎,饥不择食,才会让你娶个通房的女儿当正妻!”
    冯慧茹愤愤不平。
    “这门亲事要是成了,以后你入翰林进朝堂,还不被你的同僚嘲笑死?本来你好好一个状元,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一切,结果到头来反倒变成了攀龙附凤才有了这份荣耀,真是呕死了!无论如何,这门皇亲我一定要阻止!”
    见母亲情绪激动,郁齐书出声安抚:“娘请息怒,此事父亲尚未与我说,也许……”
    “没有也许!”冯慧茹断然道,“他还想瞒着我,来个先斩后奏,门儿都没有!”
    一旦起了心思觉得拖延时间或可等到转机,好比和尚撞钟,先得过且过着。母亲越是反对,郁齐书便越想要成就了这件事情。
    于是道:“如果皇上金殿上当场指婚,儿子也没有办法拒绝啊。”
    “这不是还没有指嘛。”冯慧茹道。
    “呃……娘,同僚可能也没那么俗气。毕竟都是读书人,见多识广。儿子厉害不厉害,大家有眼睛看。并非儿子同十三皇女结了亲,他们就否定了一切啊。”郁齐书还想挣扎。
    冯慧茹摇头,“齐书,你想清楚,你的未来媳妇是皇女诶。她是君,我们是臣。你还好些,但你想想娘,我不是得每天早晚给她请安了吗?还有日常生活里,连句重话都说不得她。齐书,你把她娶回家,不是娶了个妻子回来,而是迎了个活菩萨回来呀。娘上半辈子受李氏的气,下半辈子,你忍心让娘再受媳妇的气么?”
    郁齐书被说得冷汗涔涔。
    为了一己之私,他竟然置娘亲于这样卑微的地步,实在不该!
    算了,就算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也不可定下一个皇女,否则以后几年自己烦也要烦死了。
    郁齐书揉揉眉心,保证道:“娘,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。”
    冯慧茹脸现欣慰,颔首道:“你自小就很孝顺,娘当然知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。我今天给你讲这些,乃是要你想清楚再做决定,别让你爹给糊弄了。他那个人自私自利,只会为了自己好,才不会考虑你我的感受呢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依着娘的意思,为今之计,就是先于你爹一步将你的未婚妻人选定下来。我们早早去下了聘,那他就没辙了。皇上总不可能明着叫我们去退婚吧?跟自己的臣子抢女婿是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那儿子你看,母亲相中的这安国将军之女如何?”冯慧茹顺势将画像再度展开,“媳妇娘家人厉害,你我母子腰杆也硬呢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冯慧茹瞧到儿子面色犹豫,“怎么?你不同意吗?还是你另有心仪之人?”
    郁齐书一句“但凭母亲做主”在口中绕了千折百回,艰难地不想应承,外头忽的传来了春燕咋呼呼的叫唤:“夫人、少爷,大喜事!”
    他暗暗长松了口气。
    第27章
    须臾,春燕手中端着碗燕窝撩帘子进来,一脸喜色道:“少爷、夫人,那李氏上吊寻死,据说现在怡春院那厢哭成了一片,只怕凶多吉少呐。”
    郁齐书登时脸色一变:“可有请大夫?派人去通知老爷了吗?”
    如今母亲当家,要是李小莲有个三长两短,父亲只怕拿她是问。
    “慌什么慌?”冯慧茹脸上的笑容敛去,淡声道:“老把戏了。越是动静闹得大,连你都知晓,那就越没事。只不知她这次又在闹什么?她儿子都已成年,她怎么越活越不成体统了?”
    “刚炖好的燕窝,少爷趁热喝了吧。”春燕将燕窝递给郁齐书,好笑地冲他挤眉弄眼道:“少爷,你整日关在书房,都不知道怡春院那边每天发生多少有趣的故事呢。看书很枯燥的吧?春燕时常说给你听,乃是为了叫你放松放松。听听这些,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儿?”
    之前同母亲说话走神儿,都忘了李氏的为人,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了。
    郁齐书一哂,故作姿态:“胡闹,这种事情怎么有趣?口无遮拦,还喜欢嚼舌根儿,小心给那边听见,将你发卖出去,少爷我只好见死不救。”
    “少爷---”春燕娇唤。
    冯慧茹忽然脸色变得铁青:“怎么着,难不成她是在催逼我?我做得还不够吗?”
    “啊,不是不是!夫人,我打听来的情况,她今日闹腾,并不是为了少爷的亲事呢。”
    “那是为什么?”
    春燕接下来说的事,叫冯慧茹气得发笑:“呵呵,我这正妻都没说话。她一个妾,激动个什么劲儿?”
    原来,那李小莲乃是为了郁泓欲要抬个外宅做妾一事寻死觅活来着。
    步入官场的郁泓逐渐变得很花心,拥有的女人越来越多。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有个李小莲管束着他,郁泓便只敢将后头找的女人偷偷养在外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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