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林婉芸身后的两个嬷嬷欲言又止。
    这哪是大家小姐该说的话。
    可见姑爷只是低头笑,眼神透着温柔,丝毫没有外面说的铁手知县模样。
    纪炀轻咳:“你说的对,有些人就该杀个千百次。”
    算了,姑爷都不介意。
    她们乱说什么。
    不过姑爷可真有本事,她们实在敬佩。
    知县夫妇刚到刑场,周围的问候声便不断。
    行刑的场面,丝毫没让普通百姓惧怕,反而心里那股郁气彻底消散。
    最惧怕的,反而是旁边的裴又锋。
    他也杀过许多人,杀人的时候他不怕,反而是看着刘家人被杀,小腿下意识软了。
    他侄儿说得对。
    当时候如果不归顺,那刘家人的下场,便是他下场。
    直到此时,裴又锋的心才彻底归顺,以后他就是吴将军手底的副手。
    这些事,还是不提为好。
    在上万百姓的欢呼声中。
    凌县尉卫蓝又拉过来一车车借条。
    这里是石桥东镇,沧依镇,石桥西镇,所有百姓们的欠款借据。
    纪炀朗声道:“今日,便一把火烧了他们。太新县的百姓身上再无欠债,再无身契,你们都是承平国的子民,不再是谁家的仆役,谁家的佃户。你们都是承平国的百姓,是这承平国最重要的存在。”
    虽说有些百姓已经隐隐得到消息。
    可看着自家被威逼利诱签下的欠款,还有长时间交不起的田租利息借据被烧掉的时候,心里就跟这燃起的大火一样。
    分田地,烧欠款。
    就算做到一件事,他们也会对当地父母官感激涕零。
    更不要说如今这两件事统统完成。
    先杀恶人,再烧借据。
    太新县百姓,此地的百姓,会永远记住今天。
    他们这一天,在知县大人手下,得到新生。
    万民沸腾,很多人翻出鞭炮,四处敲锣打鼓,到处都跟过年般热闹。
    纪炀还让库房里放了些糖出来,庆祝嘛,肯定要越高兴越好。
    他们也值得这样高兴。
    其实现在的太新县百姓,躺在床上的时候,还觉得自己在做梦。
    这竟是真的?
    自家突然有了土地,欠款也没了。
    这是他家爷爷都不敢想的日子。
    这场烧契约的火持续了许久,带着刘家人的尸骨一起在此焚烧,跟自己巧取豪夺来的契约死在一起,也算他们的命了。
    纪炀看着底下百姓,又看看玉县丞,笑着道:“刚回来就这么忙,还适应吗。”
    “这样忙,很有意义。”玉县丞认真答道,“跟着知县您,做事都很有意义。”
    看着百姓们的笑脸,这一切都值得。
    韩潇也是如此,韩家一直避世,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。
    可他们周边环境越来越差,差到举家搬走,又因为机缘巧合,让他重回这里。
    韩潇甚至有些懊恼。
    若他早点,早点做些什么,即使没有纪炀这样厉害,是不是也能让当地百姓少些苦难。
    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。
    不知不觉中,百姓中不少人泪眼模糊,按理说应该非常高兴才是,但这场景却让他们忍不住想哭。
    日子终于好起来了。
    跟他们同样心情的,还有刮了络腮胡的吴将军。
    他今日早上出门,手下几乎没认出来。
    刮了胡子的吴将军更显年轻,没了胡子,也挡不住他故意压下的笑意。
    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刮胡子。
    这还用说?
    给六万多百姓分土地。
    杀恶人,烧欠款。
    这种场面,值得刮胡子!
    吴将军还特意换上皇帝赏给他的盔甲,看着气势更足。
    去年他还不信纪炀。
    今年已经可以为纪炀出生入死。
    为这样的官员出生入死,值得!
    但纪炀不让他们出生入死,只让他们越过越好。
    太新县九月二十六这日的事,都不用可以传播,飞速传遍整个灌江府。
    甚至隔壁凉西州,潞州,都听闻此事。
    不少恶霸乡绅豪强,哪个听了不是胆战心惊,心里对纪炀既恨又怕,甚至不让家人提他的名字。
    反而在百姓跟佃户当中,每每提起纪炀,语气都是向往。
    真想让纪炀去他们这里知县啊。
    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分到土地?
    这个想法在整个灌江府百姓中流传,越说越邪乎,在他们口中,纪炀都快成神仙了。
    而大半个灌江府的知县,特别是朝廷派来,一直被架空的知县,都在秘密往太新县寄书信。
    纪炀不到一年时间,把太新县完全掌握到手里,肃清内外。
    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寻求帮忙?
    看纪炀帮今安县,还帮文饶县,其他地方,应该也不会拒绝。
    等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,再有早就想反抗的百姓们做底气。
    推翻那些霸占土地的乡绅,应该不成问题。
    不管怎么样!
    先给纪炀写信!看他怎么想的!
    他那边兵民人,全都已经十分顺畅。
    甚至比承平国大半的县都要有条理。
    学他做事,定然没错!
    雪花般的书信全都涌了过来,灌江城想跟纪炀结交的知县都要排队。
    汴京那边也反应过来,陆陆续续也在写信。
    可纪炀这会则带着娘子,带着手下,再带着百姓,去看太新县两座石桥的竣工仪式。
    连接三地的石桥终于修好了!
    桥全都修好,才证明三个县终于合并!
    全都宽六米,一个长二百多米,一个一百多米。
    两辆马车并排走都没问题。
    以后几个镇的百姓随便来往,这桥连过桥费都不收!
    也有人提出,这是那两家修的桥,算不算积了功德,纪炀是不是太凶狠刻薄。
    这消息刚要起,就被纪炀传得话压下去。
    “石桥并非刘鲍两家所建,分明是太新县百姓一砖一石建造,所用材料费用,都是百姓们辛苦种田得来。”
    “从根本上看,这就是百姓们的功绩,岂是那两家好逸恶劳,鱼肉乡里的恶人所造?他们给的银子,那也是拿百姓们种田的血汗换的!”
    “所以,石桥修好,要感谢的人只有当地百姓!只有好好种田的百姓们!”
    走都走了,死都死了,还想得好名声?
    那是做梦。
    纪炀又让人暗中去说。
    希望百姓们多走走石桥,在桥上每走一步,就是踩一脚恶人,让他们在地府里也要赎罪。
    不到半天时间,两座石桥,又被叫做赎罪桥。
    传说等百万万人走过这桥,那些恶人才能转世投胎。
    否则只能当做桥墩,在冰冷的河水里赎罪,永世不得超生。
    纪炀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沉默了。
    不愧是富有想象的劳动人民。
    估计不久的将来,这个反抗恶霸,恶霸最终被踩到脚下的故事,会越来越完整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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