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牛卫一月放三天,基本上所有人都各上中下各休一天。是个千牛卫统领都是轮着的。
    ——“排班如今都是莫白副统领负责的。”
    ——“某家中已有未婚妻。”
    ——“莫白的未婚妻和秋儿可是同乡。”
    沐钰儿瞳仁一缩。
    ——未婚妻?同乡?秋儿?
    “哎,你们打听女官的意中人做什么?”小妇人被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吓住,后知后觉问道。
    沐钰儿自漫天思绪中回声,漫不尽心掏出十文铜钱递了过去,敷衍着:“看来秋儿的家眷也不太好,多谢夫人告知。”
    小妇人眼睛一亮,完全忘了之前的事情,连忙把钱收拢过去,小心翼翼地数着,热情说道:“好说好说,还不是不忍贵人被人骗。”
    沐钰儿起身,盯着那堵高墙:“不过都在门口了,还是拜访一下为好。”
    ——秋儿本是月中的假,却在月初那日出来,一定是发现了什么,这个发现甚至让她没多久就断送了性命!
    小妇人收了钱,哪管别人做什么,只是挑着好话说道:“正是正是,贵人乃是知书达理之人,这点礼数是不能丢的。”
    沐钰儿带着王新出门,随后站在紧闭的朱红大门前。
    “这次怎么说?”王新问。
    沐钰儿淡淡说道:“办案。”
    王新点头,上前敲门,这一次敲门格外用力,就想要把门敲倒一样。
    门口很快传来一个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。
    “敲什么啊,鬼投胎啊,这么用力,什么破落玩意也赶在我家门口撒……”
    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,男子冷不丁看到王新居高而下注视他的眼神,吓得一个哆嗦,嘴边的话都咕噜滚了回去。
    “你,你们找谁?”他见风使舵,声音微软,好声好气说道。
    王新掏出腰间腰牌,粗着嗓子说道:“北阙办案,让开。”
    男子脸色大变。
    王新也不等他请人进去,直接一把把人推开,把大门完全打开,这才站在一侧,恭敬说道:“司直请。”
    王新身形高大壮硕,刚才堵在门口时男子竟然没发现后面还有一人,但等他看到身后出来的是一个女子,又立刻不屑地瞥了撇嘴。
    “你们不会是骗钱的吧。”男子站在一侧,抱臂,讥笑道,“知道我妹妹是谁吗?”
    “陛下身边的一等大女官,了不得的人物,我劝你们不要在我家撒野,不管是不是骗钱的,还是什么北阙南阙,都给你滚蛋。”他下巴微抬,得意说道。
    沐钰儿下了台阶,看着正堂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。
    “秋儿的屋子在哪里?”她淡淡说道。
    “嗐,你真傻还是假傻啊。”秋儿的哥哥见状,不耐烦啧了一声,“你都知道我妹妹的名字,还敢这么嚣张。”
    王新冷笑:“都回来也有几年了吧,怎么还把脑子落在岭南了,狐假虎威都敢耍到北阙头上了。”
    “你的父亲朱行风,当年涉及厉太子旧案,虽幸免于难,但不得不流放岭南,终身不回洛阳。”沐钰儿淡淡说道,“四年前明堂落成,陛下大赦天下,你的妹妹私自把你们的名字也放了进去,这才让你们得以回来。”
    朱耀脸色微变。
    “如今你们打着秋儿的名字招摇撞骗,为祸乡里,可有想过后果。”沐钰儿问。
    正堂上的老太太眉间紧皱,大概是察觉出这人不好惹,便下了台阶,缓和气氛说道:“这位贵人找我家秋儿有何要事。”
    沐钰儿淡淡说道:“无可奉告,老夫人只需要告诉我们秋儿住在哪里即可。”
    老夫人想来在家中说一不二惯了,如此被沐钰儿撂了面子,脸色顿时难看起来。
    “是不是秋儿出事了?”她身侧年轻一点的夫人立马警觉说道,随后高声嚷嚷道。
    “她出事了可是她的问题,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,我们这个院子可没有她的屋子,我们一月见一次,她的事情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。”
    王新气笑了:“怎么拿她钱的时候不说没有关系,现在有事情了就撇得如此干净。”
    朱耀冷笑:“这事她欠我们的,她的钱就是我的钱,但她惹的祸可和我们没关系,我和她也不怎么说话的。”
    这话太过厚颜无耻,王新拳头都捏的咯吱响。
    “她死了。”沐钰儿眸光扫过众人,口气平静。
    屋内三人皆一怔。
    “那我的欠钱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以后谁给我们钱!”
    朱耀夫妻在短暂错愕后立马慌张说道。
    沐钰儿叹气,目光看到正中的老太太。
    老太太面无表情,只是淡淡说道:“怎么死的,可别是惹上祸事被人赐死的。”
    一家三人能无情无义至此,实在令人没想到。
    王新忍不住开口说道:“她死了,你们一个关心钱,一个只关心会不会牵连到自己,会不会太不要脸了。”
    年轻一点的夫人辩驳道:“她当年被阿耶偏心送入宫,没和我们一起去岭南受苦,享了这么多年福,你知道我们在岭南到底有多辛苦吗,阿耶就是被活活累死的,现在到底是谁不要脸。”
    沐钰儿看向三人,见三人都是同样的神色,便知她们原来都是这么想的,
    “你以为入宫就是享福。”王新怒极反笑,“你猜宫里为何年年都要招人,那些少了人难道都成仙了不成。”
    朱耀夫人脸色微微僵硬。
    “秋儿的东西在哪里?”沐钰儿不想多看这三人一眼,直接说道,“再耽误办案,就只好请你们去北阙一趟了。”
    “没有东西。”朱耀梗着脖子说道,“我们和她没有关系。”
    王新立马抓着人的衣襟,把人捉小鸡一样提溜起来,狞笑着:“你再给我说一下,之前在门口不是还在争东西吗,现在敢跟我们说没有。”
    朱耀被衣襟勒得面红耳赤,两只脚不停地踢着。
    “秋儿的东西都在阿娘屋中。”朱耀夫人尖锐说道,“快放下我夫君。”
    王新去看沐钰儿,沐钰儿颔首。
    “给我识相点。”王新把人狠狠贯到地上,呸了一声,“以后不要犯到老子手里。”
    朱耀夫人扶起夫君后,立刻做在地上哭天喊地:“衙门打人了,官差杀人了,天地良心啊,来个人救救我们啊。”
    沐钰儿充耳不闻,只是抬脚朝着主屋走去。
    “秋儿是不是被人害死的。”老夫人捏着拐杖,问着擦肩而过的沐钰儿。
    沐钰儿脚步一顿:“老夫人为何这么说?”
    “她是我生的,我怎么不清楚她的性子,那日大中午匆匆回家,整个人心神不定,给了一个盒子就又走了,那身狼狈样,活像被人吓怕了。”老夫人冷笑,眉眼低垂,完全不像在谈论自己的女儿。
    “我察觉她一定是闯祸了,就把人赶了出去,连口水都不给她喝,告诉她没把事情处理干净,就不要回家了。”
    沐钰儿心中微动,想起隔壁小妇人说的话,只觉得一股怒气怦然而生。
    “上个月十五号。”她问。
    老夫人露出果然如此之色:“正是,三月十五号,贵人明鉴,她犯下的事情,确实和我们无关。”
    “之后还有回来过吗?”沐钰儿又问。
    老夫人摇头。
    沐钰儿忍气,只是按剑的手来回摩挲着。
    ——秋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,她觉得宫内不安全,所以一定要送出宫外。
    沐钰儿脑海中浮现出莫白含笑的脸,温和和善。
    ——他为何连莫白也不相信?是怕牵连他?还是……连他也不能信!
    “盒子在哪?”沐钰儿缓缓吐出一口气,问道。
    老夫人看向年轻一点的夫人。
    妇人眼珠子立马转了起来。
    王新立刻面无表情看他,他冷着脸,脸上的那道疤让本就严肃的脸越爱凶狠。
    “在,在我这。”朱耀夫人被吓得心尖直颤,“我估摸着就是钱,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    “要你多话!”王新立刻暴呵一声。
    朱耀被吓得差点翻眼白,捂着胸口,气得踹了夫人一脚:“快,快给这位官爷拿来。”
    “她在家中只有这个盒子?”沐钰儿见朱耀夫人去屋内拿东西,继续问道。
    “什么家不家。”朱耀本躺在地上耍无赖,闻言立马驳斥道,“这是我家,写的可是我的名字。”
    沐钰儿只是看着老夫人。
    老夫人点头:“她从未住过这里,自然也留不下东西,这个盒子还是她那日要我保管的。”
    沐钰儿若有所思,接过王新从朱耀夫人手中拿来的盒子。
    盒子不过手掌大小,落在手心沉甸甸的,开合处没有任何锁,却又完全打开,似乎从内就锁住了。
    是机关锁。
    “这东西就交给贵人了。”老夫人淡淡说道,“秋儿与我们恩断义绝,她的事,你们就不必在寻我们了。”
    沐钰儿抬眸,看着面前神色冷硬的老太太。
    “你可知你们涉及厉太子议案的都不符合大赦的条件,是秋儿冒着被杖杀的危险把你们放进来的。”她问。
    老夫人神色淡漠,不置一词,却也能看出,她对此事心知肚明。
    “她三年不曾买过新衣服了,换过新头饰了。”沐钰儿摇头,“她确实惹上祸事了,只是不知她到底是被人威胁,还是心甘情愿。”
    老夫人神色僵硬。
    ——秋儿为人小心,若是被人威胁,如今也只有这个事情。
    ——事情到底如何,只有秋儿自己知道了,也许还有杀他的那个凶手!
    “以后好自为之吧。”沐钰儿转身,看着庭院中神色各异的夫妻,嘴角微调,意味深长说道,“欢迎回到真正的洛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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