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奶奶那天没来,奶奶和父亲之间的嫌隙更深了。
    新房建了一年多,母亲才怀了我,因为母亲怀孕了,奶奶很高兴,可高兴归高兴,依旧不来新家,母亲知道奶奶高兴,就经常去奶奶家转悠,加上那段时间母亲的确闲,也正好和奶奶聊天解闷。
    母亲怀我的时候很顺利,哪知道生产的时候却是百般不顺,母亲说幸好有奶奶,否则我和母亲只怕在那回就没了。
    生我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天也没生出来,到最后疼得一点力气也没了,医生都有些怕了,说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,据说也不是胎位不正,都好好的,可就是生不下来。
    后来医院见人越来越不对劲,就让父亲他们出院回家去生,当时父亲很愤怒,要和他们理论,还是奶奶连夜赶了来,和父亲说趁早回去或许还生得下来,他再闹下去母亲和我谁也保不住。
    这回父亲是彻底蔫了,也顾不上和奶奶怄气就连夜回来了,母亲被接到了老家,奶奶请了一个稳婆来,自己则在堂屋里拜香烧纸钱,忙进忙出好一阵子,父亲后来说他和几个姑姑在堂屋里等着,只见奶奶烧了很多的纸人,都是事先折好的,当时小姑姑问奶奶烧这么多纸人干什么,奶奶回答说拿去换命。
    换谁的命大家都心知肚明,于是便不敢再问了,后来几个姑姑就开始埋怨父亲不听奶奶的话,非要怄气建新房,现在这事只怕就是这房子沾了不干净的东西。
    父亲起初还嘴硬,直到我顺利出生,父亲才彻底没声音了,他自己从小也是看着奶奶做这个行当的,现下是个什么情形,他自己心里也已经明白七八分了。
    他惟一埋怨的,只是奶奶为什么不说明为什么不能在那里建新房。
    生我那天母亲虽然晕死过去,但好歹都保住了性命,也是经历了那回,母亲就再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,所以我就成了独子。
    经历了这事之后,父亲也不怄气了,主动和奶奶套近乎,只是奶奶自那之后就不冷不淡的,后来奶奶出面请了周先生来帮看房子,做了一场法事,也就安生了。
    小时候我几乎都是和奶奶住在一起,除了父母比较忙之外,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父母都觉得新房不干净,我小时候经常要驱喇嘛,母亲说我半岁的时候,亲眼看见我肚子上有个凹下去的手掌印,那模样,就像是有一双手按在我的肚皮上一样。
    但只要我在老家住,就什么事都没有,所以后来母亲基本上就在老家带我,直到我大了,才让奶奶照顾。
    听到这里,我才知道为什么后来父亲对奶奶总是毕恭毕敬的,但奶奶总是冷冷淡淡的,母亲说母子之间是没有仇的,特别是母亲,即便儿子犯了再大的错也会原谅,之所以奶奶对父亲总是如此冷淡,是奶奶有了心结。
    我问母亲是什么心结,母亲想了很久才说:“是你。”
    母亲说奶奶之所以一直不彻底原谅父亲,就是因为我。
    我追问下去,母亲说她只是隐约知道我们建新房的这块地不适合建房,她也是听奶奶隐约提起过一两句,据说这块地当时是打算拿来做坟地的,爷爷差点还就埋在了那里。
    听到这里的时候,我猛地一阵心惊,脱口而出道:“可当时奶奶为什么不明说出来?”
    母亲说她也问过奶奶这个问题,奶奶却没有回答,她只说房子都已经建起来了,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。
    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奶奶一个人知道内里了。
    第二天奶奶去拜访她的这个妯娌的时候,特地叫上了我。这个奶奶的妯娌,父母隐约知道一些,但却知之甚少,好像是从来都不来往那种,其实妯娌之间,总会这样,还别说两家男人都不在了,要是真有什么仇恨,那就是一辈子的了。
    只是去了之后我才觉得,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,交谈之间也很自如,只是弄不清楚为什么不来往。
    奶奶让我喊他婶奶奶,这个婶奶奶膝下无一儿半女,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,还好身体还算健朗,见到我笑的很亲切。
    只是让我奇怪的是,她就住在村尾的地方,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,不过话又说回来,就算见了我也不认得。
    奶奶说明了来意,婶奶奶就讲开了,她们说话也不避讳我。大奶奶说这口井是什么时候打的她也不知道,只知道原先是出水的,后来之所以不出水了,是因为死了人。
    而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,就是婶奶奶的丈夫,也就是我的大爷爷。
    据说那也是一个晚上,从天黑开始,大爷爷就老说有人喊他,而且时不时地到院子里去张望,当时家里人还说大爷爷是不是听岔了,因此婶奶奶还烧了一些锡箔驱邪。
    哪知道等睡下之后,大爷爷就又起来了,婶奶奶问他起来干什么,他说好像有人在叫门,婶奶奶则什么也没有听见,于是说大晚上的谁会来喊他,但是大爷爷不听,坚持起来,婶奶奶没法,只得由着他了。
    大爷爷去开了门,似乎真的有人在门外,婶奶奶还听见大爷爷和人说话的声音,然后就听见门被关上了。
    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大爷爷进来,婶奶奶觉得奇怪就起来去看,哪知道才来到院子里,就看见大爷爷站在井边上,一动不动的,吓了她一跳。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家,于是壮胆喊了大爷爷一声,但是大爷爷没有搭理他,这时候睡着的爷爷和太爷爷他们惊醒了过来,都起来看,婶奶奶说他们还没来到院子里,她就看见大爷爷忽然转头对她说:“井里有个人喊我下去。”
    然后他就看见大爷爷就跳进了井里头,见这样的情景,婶奶奶当即就喊出了声来,大致就是大爷爷跳井了。
    起来的爷爷和太爷爷他们赶紧来到井边,可是打灯往下一照,除了井水还在荡漾,根本就不见人,当时太爷爷就急了,当即就要自己下去。
    后来爷爷找了绳子,拴在了太爷爷腰上,然后把绳子绑在井口上,由爷爷和其他姑姑们拉着,太爷爷才下去了,下去之后太爷爷潜到水里找大爷爷,最后找是找到了,可是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    说到这里,婶奶奶顿了顿,然后才说大爷爷的尸体她好好看过,她记得在大爷爷的肩膀上有一个黑色的手掌印。
    说到黑色的手掌印,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,因为我自己的身上也有一个。
    奶奶听到这里的时候,只是看了看我,连带着婶奶奶也看向了我,我有些惊慌无措,婶奶奶对我笑了笑,似乎是让我别慌,然后继续和奶奶说下去。
    她说大爷爷死的不明不白,家里人都不相信是意外,但是太爷爷却不让人找先生来家里看,于是第二天对外面谎称是大爷爷喝多了酒,掉进了井里,然后就将他葬了。
    可是之后太爷爷并没有把井填掉,也没有封掉,即便死过人,但这毕竟是家里的水源,只是没人愿意喝里面的水罢了。
    后来过了半年左右,这口井不知道怎么的,忽然就干了,太爷爷让人来往下继续挖了挖,也不见出水,加上太奶奶他们又说大爷爷死的事,于是太爷爷这才找人把井给填了。
    婶奶奶讲到这里,奶奶问她:“当时公公为什么不封了那口井?”
    婶奶奶回答说太爷爷是一个很信鬼神的人,开这口井的时候专门请了一个地师来看,那个地师说这口井是全家的命脉,如果哪一天这口井出了问题,全家都会大祸临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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