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玄烨生气,岚琪反而定了心,舒口气笑说:“臣妾知道,这就不是该自己拿主意的事,您要怪可怪岚瑛。”
    “你倒是推得干净。”玄烨见她不在乎,自己也不在乎了,却是明摆着偏心小姨子,说道,“这两年那么多事,一阵阵动荡下来,不怪他们家吓破了胆,他们着急担心也情有可原。”
    岚琪不言语,玄烨又道:“你告诉岚瑛,只要阿灵阿别胡来,他们家万一有什么事,朕总看在她的面子上,不论如何,也要为你的外甥们想一想不是?”
    “臣妾明白了。”
    “至于选哪个。”玄烨冷笑,“现在外头选得可热闹了,每选一人,都有一番说辞,好些朕都不知道,朕的阿哥们有那么多好处。你告诉岚瑛,他们选谁都成,别选四阿哥。”
    岚琪不解,犹豫了片刻,开口问道:“皇上这是要把我们儿子孤立起来?他本来就不会与人打交道,连阿灵阿都说,想为儿子多多疏通人脉,他们家那点老脸,还是管用的。”
    “阿灵阿那些老脸值什么钱,疏通哪个去?”玄烨很不屑,却是道,“朕不是要孤立儿子,而是想他将来少些麻烦,你可还记得,朕年少时的四大辅臣?”
    岚琪皱眉想了想,鳌拜早年被除掉,她是没见着那光景,钮祜禄氏成也此败也此,而如今赫舍里氏一派势力更是烟消云散。皇帝下手有多狠,他们也就有多过分地企图遏制掌控皇权,也许玄烨是怕,今日有权臣扶持胤禛,来日胤禛继位,他们也会像曾经的鳌拜等人一样,以辅佐之恩自居,企图控制皇帝。
    “不能让他们明着扶持胤禛,那样的人一两个就足够了,培养完全属于胤禛自己的新势力便好,人少,且不是树大根深,他将来也好对付。”玄烨一副仿佛能预见未来的精神,眼中闪烁光芒,“当初四大辅臣,全天下人皆知,他们扶持幼主稳定朝纲,劳苦功高,可后来骄傲自满目无君上,也是由此而来。如今那些人蠢蠢欲动,已经开始幻想将来功臣辅臣的光芒,这要不得。自然他们必须支持朕心中的人选,可不能明着来,关键时候暗中推一把就成,这点子功劳,君臣之间明白就好,没必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,没必要因此成为他们来日作威作福的资本。”
    岚琪怔怔地望着玄烨,一则她自知不该僭越朝政插手多管这些事,再则自认妇道人家目光短浅,只怕多嘴了适得其反,给玄烨添乱,所以即便身处一切热闹的中心,她始终守着分寸,总觉得若没有本事,就不该自以为是。
    而此刻听玄烨这番话,更是认定了这个想法,她所想所思不及玄烨一分,有皇帝打点一切处处细致,她还瞎掺和什么,一时竟舒心笑起来:“往后岚瑛再来纠缠,臣妾就有话说了。”
    玄烨嗔怪:“朕那些话,你可不能对岚瑛讲。”
    岚琪连连点头:“怎么敢说这些话。”停一停,忍不住好奇地问,“皇上如何能想得这么细致,往后几十年上百年的安定,都考虑在心里了?”
    玄烨眼底却掠过一丝遗憾,轻声道:“朕彷徨害怕的那些年里,无数次在心中怨怼先帝,朕不希望我们的儿子,将来也在心中怨怼他的父亲,不然朕在地底下会不安的。”
    岚琪心头又是一下震荡,玄烨则笑起来道:“朕这一辈子的愿望,几乎没有不能达成的,不想带着遗憾入土,先帝留给朕的遗憾,朕绝不能再留给儿子们。至于他们将来怎样一番天地,朕可就管不着了,这大概不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,只为了朕一己私欲,是朕的私心。”
    岚琪且笑:“若人人的私心都这样伟大,天下就太平了。”
    如是直到腊月,岚瑛再进宫时,姐姐婉转地传达了皇帝的意思,自然没有言明是玄烨的话,岚琪只道:“阿灵阿心里想着胤禛就好,明着就别做什么事了,如今正是你们所谓局势混沌的时候,枪打出头鸟,不要让太多的人围在胤禛身边,反而给他添麻烦。阿灵阿的心意,我记着了,将来也会让胤禛记着。”
    岚瑛听从姐姐的话,可却贼兮兮地说:“姐姐是不是问过万岁爷了,我们家猜得不错吧,万岁爷真的相中四阿哥了是不是?”
    岚琪不理会她,妹妹纠缠着:“不然您还能找哪个拿主意?就是啊……”她犹豫了一下子,轻声问,“但胤禵那孩子,就比不过哥哥了吗?其实阿灵阿与我说时,他们就有矛盾之处,一样都是您的儿子,而皇上那么宠爱胤禵,外头不少的人想围去十四阿哥身边呢。”
    “那你就让阿灵阿自己选呗,既然都是我的儿子,将来不论是谁,他们兄弟总是和睦的,阿灵阿就算选错一个,也能保家宅平安。”岚琪心里很矛盾,苦于不能对妹妹明言,用这样的话搪塞过去,再不肯提了。
    可背过人,她不得不想这些事,特别是胤禵口口声声对自己说,要对他们兄弟一视同仁,那孩子自小对身边的事很敏感,如今外头闹得沸沸扬扬,他不会不察觉到风向的变化,知儿莫若母,岚琪知道胤禵的雄心抱负,那孩子心里头,同样装着江山,看着皇位的。看待孩子可以一视同仁,可将来这天下的主人,只能有一人。
    腊月里,十四阿哥的小儿子弘明满百日,太后疼爱小重孙,拿出体己要给孩子摆几桌酒席。既然张罗了,不可能真让宁寿宫拿银子,佟贵妃与荣妃做主,索性内宫热闹一番,也请宗室女眷们进来喝杯酒。反正腊月里,什么事儿都能当借口庆贺一番,辛苦一整年,谁都盼着此刻的悠闲自在。
    可这次的热闹,是为了十四阿哥的嫡子满百日,这一层意义非比寻常,不说那些女人们管不着的大事,便说诸位成年阿哥里,十四阿哥年纪最小,可什么事儿都没落下,成家不久,膝下已有一双儿子,再看看他的出身,看看皇帝对他的宠爱,从大阿哥往下,竟无一人有他这般顺风顺水。
    想当初大阿哥的福晋,一口气生了那么多女儿,好容易得了个嫡子,却不多久就撒手人寰,总觉得十四阿哥什么都如意,要说他唯一不如人的,大概就是年纪小功劳少,可年轻也是值得骄傲的资本,他的未来不可估量。
    这日宫里摆弘明小阿哥的百日宴,众福晋都应邀前往,阿哥们自然不去凑热闹,只是女眷们聚在一起看戏喝茶。四贝勒府里,毓溪一早就和侧福晋带着弘时进宫了,路上遇见十三阿哥家的福晋,妯娌间说说笑笑往宫里去,毓溪便是悼念她的儿子,羡慕十四家开枝散叶,也绝不会摆在脸上。
    八贝勒府里,胤禩一早办差去了,昨晚在张格格屋子里,知道今天她一早要过去伺候福晋穿戴,胤禩但是安慰她,说将来给了她侧福晋的名分,也好跟着一道进宫去热闹热闹,张格格却是说:“人一多妾身就头晕了,还是在家里好。贝勒爷累了的时候,妾身随时都能伺候您。”
    近来两人时常在一起,胤禩隔三差五就住在张格格的屋子里,不再是之前为了生孩子而勉强结合,如今会说说心里话,张格格温柔又体贴人,她虽没有大智慧也不懂外头的事,可就是能让胤禩寻到一丝安慰。
    于是彼此感情日益加深,府里的人,也渐渐察觉到,张格格的境遇今非昔比,而这样的事,八福晋又怎么会看不到。
    偏偏今日张格格贪睡,胤禩没让人打搅她,等她一觉醒来时辰早就晚了,紧赶慢赶地过来向附近问安,八福晋已经穿戴齐整,预备要出门。
    八福晋见了人,摸了摸发髻笑着说:“等不到你过来帮我梳头,他们笨手笨脚地也为我梳好了,反正今天也不是正经日子,就这么凑活着吧。”
    张格格心中胆怯,紧张地问:“时辰若还来得及,妾身再为您拾掇一下可好,正因不是正经日子,福晋们必然都可劲儿地打扮,咱们可不能叫人比下去了。”
    八福晋冷幽幽一笑:“这话听着,如今我是离不开你了?”
    张格格心颤,害怕地朝后退了半步。
    这一下却勾起八福晋的怒意,她逼近好几步,凑到张格格面前,恨恨地咒念:“家里人都说,现下贝勒爷离不开格格伺候了,在格格身边总能有说有笑的。你当真了是不是?一面想着贝勒爷离不开你了,一面还以为我也离不开你了?”
    张格格吓得腿软,跌下去跪在了地上,颤抖着说:“妾身从没这样想过。”
    八福晋蹲下来,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,把她姣好的面容捏得扭曲,看着眼泪从张氏眼里滑落到自己的手上,怒目圆睁地说:“知道害怕就好,别忘了自己的身份,你在这个家算什么东西你可明白?有的是人可以给贝勒爷生孩子,也有的是人能给我梳头,不要得意忘形,不然这个家,你可就呆不下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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