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缠着她?这要怎么缠着。”胤禛面上有憨态,在做娘的眼里,真真是可爱得紧,可惜儿子大了已有妻妾,岚琪再不能像前两年那样搂着他,方才被儿子拉着手,她已经意外又满足,此刻听胤禛反复嘀咕着,“缠着她说什么,要是她一本正经地拒绝我,又说些大道理,我可怎么办?”
    岚琪虎起脸说:“你狠得下心冷着人家一两个月,花几天功夫哄哄她怎么了?我可告诉你,你别真让毓溪受委屈了,她若真叫人欺负,额娘也不会心慈手软,你和那几个妾室就都别想好过了。”
    胤禛满不在乎地笑道:“额娘说得煞有其事,还吓唬人。”
    母子俩到底不会因为这些事生分,胤禛缠着她又问了好些话,未免逗留太久叫外人生疑又传出是非,后来还是早早走了。到门前时俩妹妹不知从哪儿窜出来,如今十三十四都念书去了,她们真是无聊得很,一路缠着四哥问几时领她们出去玩,最后被各自的乳母捉了回去,胤禛便答应她们,过些日子向皇阿玛请了旨,领她们出去。
    胤禛兴冲冲地回到家宅,之前虽来瞧过几眼,毕竟没仔细逛过,如今这宅子真正是他自己的家里,进门时奴仆跪了一路,那种当家做主的感觉,真是与宫里不一样,怪不得三阿哥搬出去第二天就与他说,让内务府早些敦促,搬出去真真逍遥快活。
    自然四阿哥离宫不是来逍遥的,一则是不宜继续留在内宫,也没那规矩,二则如今阿玛交代越来越多的差事给他,他时常需要出入宫闱并在一些衙门内转悠,且私下也要有自己的应酬交际,自然是出了宫,独门独户来得方便。
    此刻众仆人簇拥四阿哥进门,本该让主子在堂上升座,众人齐聚行礼请安,可胤禛瞧见李氏和宋氏打扮鲜亮地站在厅堂外等候,却门里门外都不见毓溪,心中以为毓溪赌气不来见他,但听乳母禀告说:“四福晋有些不舒服,已经歇着了,因说身上不爽利,请四阿哥不必去瞧她,在李侧福晋屋子里歇歇吧。”
    那头李侧福晋听见这话,满目的期许,痴痴地望着四阿哥,可四阿哥根本没看她一眼,只道:“有什么要紧的,在宫里时都在一处过的,她如今倒讲究了。”一面说着,随口吩咐妾室,“你们歇着去吧,忙半天都累了。往后我回府,你们不必出来迎接,都在自己屋子里待着就好,再有底下的人,更不用都来门前迎我,各处做你们的事,我的府里不需要那么多虚文规矩。”
    四阿哥撂下这些话,更撂下所有人,径直就往自己和妻子的卧房去,小和子清了清嗓子吆喝下人们:“怎么还不散了。”说罢恭敬地来请李侧福晋道,“侧福晋先回吧。”
    众人散去,宋格格跟在李侧福晋身后走,至人少的地方,她赶紧几步跟上来,笑道:“李姐姐真是可怜,平白无故叫人看笑话,福晋是有心让四阿哥去你屋子里呢,还是故意膈应你,这头一天回府,四阿哥哪能不在正院里住着。”
    李侧福晋淡淡看她一眼,笑道:“是呀,若是去妹妹屋子里就好了。”说罢也不等宋氏什么反应,便领着婢女走开。
    宋格格被这样“客气”地抢白一句,满腹的牢骚,想想一道上京的姑娘里,就她因为家世低人一等,竟只得了一个阿哥府侍妾的名分,虽然入宫那个小王氏也不见得有多好,可好的如陈家千金还有这个李氏,总算是风光的。
    “仅仅家世比我好那么丁点,跟福晋一比连提鞋都不配,在我面前装什么主子?”宋氏气得不行,嘴里叽叽咕咕的,忽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,扶着身旁丫头说,“赶紧送我回去,我难受得很。”
    这边厢,四阿哥进了门,毓溪已经歪在床上躺着了,侧身背对外头,身上未换寝衣,拢着一床锦被,进门就有丫头派比了嘘声说:“四阿哥,福晋睡着了。”
    胤禛脱去外衣,走到毓溪榻边,瞧见这被子是在宫里用的,再举目看屋子里的陈设,几乎都是宫里搬来的,出宫前的日子他几乎都在宋氏的屋子里,或在书房里熬一宿,毓溪不找他,他也不去找毓溪,一直听说四福晋往外搬东西,没想到她真把那屋子里的都搬来了。
    其实胤禛不是吝啬小气,舍不得换新的,这里头好些东西都是昔日皇额娘留给他,还有额娘费心一件件找来的,他不想随随便便抛弃,反正也没有多陈旧,只是在宫里用了两年而已,但是他们言语不和,一赌气谁也不肯说真心话,就那么僵着了。
    毓溪似乎这样靠着睡不舒服,要挪动身子,稍稍清醒就感觉到身旁有人,唬得睁开眼看,却见胤禛坐在身后,她心里一热,可又觉得委屈,别过脸什么话也没说。
    胤禛轻轻伏在她身上问:“你还生气呢,我给你赔不是可好。”
    毓溪眼圈儿一红,轻声说:“妾身怎敢与您生气。”
    “毓溪。”胤禛听得这样生分的话,心里发紧。
    “您要的东西都搬出来了,一件儿都不少。”毓溪越发哽咽,声音楚楚可怜,“就是不知道别处屋子里的东西,她们有没有惦记为您带出来,妾身可管不着了。”
    胤禛听见她哭,想到今早在额娘面前舍不得时的眼泪,那会儿她哭得伤心,显然不单单是为了要分离,不过是隔了道墙而已,不至于那么悲伤,必定还是因为心里委屈,平日里不敢随便掉眼泪,那一哭就没收住。
    “都是我不好。”胤禛轻轻拉她坐起来,让她面对自己坐着,伸手抹掉娇嫩肌肤上的眼泪,心疼地说,“我几时把你惹哭过,真是觉得自己犯了大罪过,你若是生气骂我也是,做什么自己闷着呢?乳母说你不舒服,是不是气得病了?”
    毓溪摇头,也不哭了,软软伏在胤禛肩头,身子叫他搂着心里倍感踏实,呜咽了一声:“你以为你喜欢她们,再不要我了。”
    “傻话,我是……”胤禛停下,又扶着毓溪坐稳当,正视着她说,“都是我的错,我不该冷着你,我原想你发脾气吃醋,咱们吵一架还能把话说开了。可是你忍耐着,咱们就说不到一起。怪我死要面子,怕主动来找你脸上挂不住,每天看见你心里都疼得很。”
    毓溪抿着唇微微颤抖,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,进门以来胤禛把她捧在心尖上,婆婆也当亲女儿疼,从前拌个嘴,当晚人家就搂着哄了,可有新人入门,吵一架竟然就冷下来了,她原想过几天总能好吧,这一冷一个多月,她真以为丈夫变心了。
    “可不许哭了,你身子不好。”胤禛说完话,又把她搂入怀里,轻轻抚摸背脊说,“往后我再也不跟你吵架,你说什么都是对,家里的事,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?”
    毓溪听见破涕而笑,娇滴滴嗔怪他:“还分得真清楚,就家里的事听我的。”
    胤禛转过来亲亲她的面颊,宠溺地说:“外头的事,当然要你听的我。”
    毓溪撅着嘴,年轻轻的小妇人,连哭都那么漂亮,她抬手抹掉眼泪,稍稍霸道地说:“往后不许这样对我,你心里不痛快就冲我说,你臊着我做什么?你可记着了,下回再这样对我冷淡,我就当你变心了,可再不能好了。”
    胤禛捧着她的脸颊说:“咱们多少年的情分,她们怎么算得上,我都答应你,再不敢有下次了。”
    可毓溪腹中一阵不舒服袭来,立时软乎乎地倒在他怀里,原是今天来了月信,早晨还好好的,吃了午饭就腹痛难忍,这下又一阵疼痛,要得她背脊发凉。
    身子不爽,心中难免悲戚,毓溪轻声道:“你疼我,也别真撂下她们。我说这话你别不高兴,我心里怎么会情愿呢,可我身子不好也是事实,为了咱们真能长长久久,还是要对她们好些,好让咱们家里开枝散叶呐。你有了子嗣我才能真正安心,她们的孩子,自然都是我的孩子了。”
    胤禛皱了眉头,心中虽不忍更不愿,可不想再让毓溪难受,一面答应着,一面说:“你只管养着身子,咱们不为了生孩子,就为了你健健康康陪着我。你看额娘,她管着宫里的事,管着我们兄弟姐妹,那么辛苦忙碌,可每日养生从不偷懒,她时常说只有身子好才能陪着皇阿玛,你也学着额娘,好不好?”
    毓溪软软答应了,冲胤禛撒娇道:“哄我睡过去可好?”
    小两口总算冰释前嫌,跟着福晋的一屋子人都松口气,青莲赶紧派人往宫里送消息,岚琪在永和宫歇了午觉正立在屋檐下松筋骨时听见这些话,顿时心里也松快,脸上笑容灿烂时,皇帝悄无声息从门外头走进来。
    玄烨进门就见岚琪站在屋檐下,午后阳光洒在她身上,在月牙白底子百花穿蝶的衣衫上镀了一层金光,她抬眸灿烂一笑,直叫他看得停下了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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