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施存祈决定要在这?????里盖个农庄后,不仅雇了当地二十多口人家的汉子——都闲在家里头,听说施二爷盖房,包吃,都来帮忙了,而且雇了京城里不少闲散人士——临近年节,很多行当都关门歇业,尤其是码头封闭,许多平时在码头干活的搬运工船员等等,都没了活干,施二爷叫家里头的管事一去雇,很多人都愿意过来。
    如此一来,萍儿村成为了活计最多的地儿。
    有人被雇用了,回城里头一说,缺活计缺钱银的人也不怕萍儿村离京城远,都纷纷租牛车的租牛车,走路的走路,都往这儿跑。
    萍儿村本地人甚至一度有怨念,怕这些非本村人士抢了自己的活计,占了自家的地盘——没办法,萍儿村才区区二十多户人,满打满算一百来号人,其中包括半数的妇孺弱小。
    那来干活的都是青壮年,说不怵,是假的。
    不过人来得多,在生怕抢活计之余,又高兴,因为被雇了做活计的人没地住,可不得就租住在村民家里头啦,如此,一方面担忧一方面高兴,萍儿村人此时完全演绎了快乐并痛苦的真实感受。
    陈念莞一看这么多人,好事啊!
    她还有五十亩荒地没开呐,还有房子想建呐,直到老农告诉她,如今天儿天冻,那地僵硬得很,没法开。
    得等来年开春,冰雪融化,冻土松动了,才好开荒,陈念莞只得悻悻然作罢。
    荒地不能开,房子却是不能不建的。
    因为恰好施二爷在开工,雇用了不少人手,并且还直接找了砖瓦窑子烧砖头瓦片呢,能借用施二爷这股子东风,利利索索地就能将房子也建起来了。
    陈念莞前头才刚给自家娘画过农家屋子,现在赶紧设计出一套农家院落来还是可以的。
    所以还是重金雇人将山脚下的荒地给收拾了两亩左右,好给房子腾个地儿出来。
    陈念莞要柳河干的,就是监工了。
    一来照看院落工程,二来监管养鸡场跟养鸭场。
    萍儿村水源丰富,还是多条溪水汇集之处。
    养鸭场就建在其中一条溪水下游,为此陈念莞还花银子将下游三亩荒地也买了下来,除了建鸭棚,也划分出鸭子们的嬉水地方,并将溪水引流过来,将荒地养成滩涂,等开春草长莺飞,鸭子们就能来这边觅食了。
    至于养鸡场则由郭婆婆选定离家不远的一处荒地,方便她一家放养鸡群。
    鸡崽们如今是由郭婆婆一家照料,等再长大一些,就能都赶进养鸡场里头了。
    柳河便是过来统筹鸭棚跟鸡场的大管事,处理一些突发事件的。
    如此,便能同时减轻施二爷跟陈念莞的工作。
    当然,柳河给陈念莞干活,自然是有月俸的,二十两银子一个月,柳河一口应承下来。
    因为施存祈的农庄已经建了一半,柳河平时来不及回京城的时候,能住在农庄。
    农庄里住的,除了雇用过来的一些伙计,还有一些是从镖局里雇用的护卫,很安全。
    这日施存祈跟陈念莞一起从萍儿村回京城时,谈起萍儿村的工程进展,都很兴奋,而后说到开春后,农庄得雇佣的佃农,以及干活的活计,甚至连看守农庄也得要人手。
    “如今趁着有这么多人在,施东家选一些可靠的人手,签个长工协议不就得了?”
    “正有此意。”施存祈如今又恢复了陈念莞初初见他时候的状态,忙归忙,却精神奕奕的。
    陈念莞也盘算着,日后自己的农家院子落成后,得找护院,还有雇用开荒的人手。
    如今才是十二月初,年节都还没到呢,她的工作日志就已经安排到年后了。
    *
    而陈念莞不在的香桂街,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。
    是在国子监就读的陈念蹇,趁着休沐,寻到香桂街来探望自家四妹跟四妹夫。
    陈念莞不在,自然是张二郎代为招呼。
    听闻张二郎并未跟曾四一般在梅麓书院就读,只在家中温书,陈念蹇心中诧异,面上却未表露半分,只跟张二郎闲话家常,询问四妹跟妹夫来京城后的境况。
    听闻四妹在筹备酒楼开业,饶是陈念蹇,也忍不住惊叹。
    他算是自小便看着这位四妹妹长大的,虽知晓她跟着三叔小小年纪便开蒙念书,是比一般姑娘聪明,但却从未有见过她如此大胆的,便是厨艺,平时在家的时候,也并未见她做得比大婶阿娘会好吃。
    但自从被赶出青枝巷后,这四妹妹便愈发聪慧起来了,尤其是濒死又活过来后,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    当真如三婶娘说的,这四妹妹是被明海大师点化过,所以七窍皆通了?
    陈念蹇这般想着,再看向张二郎时,便不由得带上了些嫉意。
    呵,这么好的四妹妹,这么轻易就嫁与他,当初真是太轻巧了。
    “三哥如今是住在国子监?可有不习惯之处?”张二郎装作看不见陈念蹇眼里的不满,淡淡笑着,给他斟茶。
    其实张二郎已过十九,唤年轻自己两岁多,还略带稚气的陈念蹇为三哥,着实有些可笑。
    但陈念蹇却未觉尴尬,倒是听闻这话后,眼睛里的挑剔消去,取而代之的是黯然。
    他虽然是通过考核进了国子监,背后亦有整个陈氏宗族给自己撑腰,但,毕竟是小地方的氏族,名声不显。
    而国子监里头均是出类拔萃之辈,甚至便是才学堪堪者,亦有显赫家世,尊荣身份。陈念蹇身在其中,简直是双重打击,不得不勉强自己日日精进,丝毫不敢怠慢,生怕一个疏忽,就在众人跟前落了下风。
    但即便如此,那偶尔听得的对毫无背景的自己的讥诮嘲讽,还是让他自诩经历多方磨难后的铁心脏受伤不浅。
    张二郎拈起了茶杯,抿了一口茶。
    呵,便是经历了那般多,也到底还是历练得少啊!
    “无论如何,去国子监的大多数人,都是跟你一般,冲着学业去的。”
    张二郎放下茶杯,道,“国子监里头是有仗势欺人之辈,但也不乏跟你一般,在京中毫无根基,光靠才学,就考进去做了监生的,你要想想,旁人或是能靠恩荫,靠财物,靠身份进去,但你却光凭自身本事,便能与之平起平坐的,便从这一点看,你亦是有依仗的,而你最大的依仗,便是自身。”
    陈念蹇抬头看着妹夫。
    “所以,不管现时遭遇什么,或被讥讽或被欺凌,只要届时成绩足够好……”
    高中了进士,才是反击他们的底气。
    据说,成绩优异的监生,甚至无需科考,便可为朝中诸部看中而录用为官的。
    陈念蹇的眼神炯炯发亮起来。
    是啊,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的,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,进了国子监自是要学到真本事的,可别忘了自己求学的初衷。
    陈念蹇抬眸瞧向张二郎,自愧:“多得妹夫点拨一二,三哥受教了。”
    张二郎也笑了,“若当真在国子监气不过,寻帮手一二亦是可以的。”
    陈念蹇点头:“倒是认识江府的江大公子,我们州府的解元高雯亦在国子监,他与我均在同一个学舍。”
    “能与解元亚元切磋,怕是三哥你的学业,更长进不少吧?”
    “这可难说。”陈念蹇受开解,心情开朗起来,话也多了,雀跃地跟张二郎说起入京以来的见闻,以及国子监现状。
    正说得兴起,从萍儿村回来的陈念莞进来了,笑盈盈地看着陈念蹇:“三哥,怎么进京这么久,今日才来看我们呢?”
    “这些日子都在忙学业,一下忘了,今日休沐,才有时间。”陈念蹇起身。
    “来得正好,今日便留下来跟咱们一起吃饭吧?还有,我给三哥你做了衣裳,正想送去国子监呢,既然你来了,那你给顺便带上好了。”
    给陈念蹇做的新衣裳,自然就是羽绒衣了。
    陈念莞给他做了两套,外加一床被衾,让陈念蹇带走了,另外又给了一个百两的红封。
    “四妹,我不缺钱银。”
    连父亲如今都对自己百依百顺了,钱银方面更是大方,陈氏宗族更是集全族之力送他来京城赴考的,怎么会让陈念蹇缺钱银呢?
    “你不缺是不缺,可这是做妹妹的一番心意,三哥你就收下吧!”
    陈念蹇看着陈念莞,无可奈何。
    “好好进学,三哥,将来要高中状元啊!”
    陈念莞将陈三哥送出大门,回头,瞧见张二郎依靠在垂花门旁,似笑非笑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玉郎?”陈念莞娇娇俏俏叫了一句。
    “让三哥高中状元,让我也高中状元,莞莞你到底期盼三哥中呢?还是期盼我高中?”
    陈念莞笑了笑,看着张二郎,想了一下,“嗯,当然还是比较期盼你中啦,然后,让三哥做探花郎吧!”
    到底状元,含金量高一些嘛!
    听说过高考状元,可没听说过高考探花呀!
    *
    陈念蹇刚走没多久,曾四也从梅麓书院回来了,那一脸愁容,任谁看了都知道?????出啥事了。
    可曾四不说,直到拉着张二进了自己西厢那头的书房,才慌里慌张地开口跟张二借钱。
    “曾四公,我的钱银,一向是我娘子看管的,你要借钱是何用途,我得禀明娘子方才可以借与你。”张二郎觉得事有蹊跷,推诿。
    曾四脸色灰败,支支吾吾了许久,才说出,自己钱银都输光的事来。
    “输光了?”张二郎问,“你是与人赌什么了?”
    “也没,没与人赌什么,便是,去了马场……”曾四沮丧。
    原本到京城来便没甚相识,在梅麓书院时原本能与张二为伴,无奈张二被杨季山针对欺凌退学,之后便他一人书院求学,这也便算了,那杨季山在张二退学后,不知为何,将矛头对准了自己,处处刁难。
    曾四心头烦闷之余,便经常骑马散心,一次驰骋到西郊马场,恰见马场有赌马下注的会场,因此每每都会赌上几注聊以自娱,一开始还屡屡赢钱,让他自鸣得意。
    “结果……”
    结果越发沉迷于此,越赌越大,到今日,等他恍然惊醒时,发现自己当初进京带在身上的两千多两钱银,全都输光在赛马场了,便连一开始买的那匹马,也被抵押后再也没有拿回来。
    “张二,我今个月得交膳食费跟书墨费给书院,要是交不出来,我会被赶出书院来的。”曾四哀求张二郎,“同窗一场,你就随便找个由头,找陈娘子先借个一百两给我吧?”
    曾四才这么说完,那书房的窗牖就被人推开了,陈念莞跟柳青,柳风等人,原来都在一旁听着呢。
    都是见曾四回来时脸色难看,有张二被欺凌的前车之鉴,担心他在梅麓书院过得不好,发生了什么坏事,于是见他拉张二进书房,都偷偷溜过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    却听得曾四说,他竟然去赛马场,将白花花二千多两银子都给输完了。
    不止陈念莞听得心痛,柳青柳风等人听得都直抽气。
    二千多两银子啊,整个柳家村的人手头上的银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。
    那么大一笔钱,这曾四竟然都敢全拿去赌马啊?
    还全赌没了?
    啧啧,这是什么样的举人老爷啊?
    “曾四,你爹盼着你在京城好好进学,明年高中光宗耀祖,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爹的?”陈念莞生气。
    二千多两银子啊,想当初,她要赚一千多两,还都花了差不多一年那么长的时间,起早贪黑,累死累活的,赚得多不容易,他曾四竟然轻易地就将两千多两银子全丢赛马场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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