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澄无云,秋阳杲杲。
    夜娘提着刚从村长家里买来的茶叶推开院门。
    小院梧桐,树影萧条地印在地上。日光太白,影子过深,似三流文人写在棉纸上的草书,张牙舞爪地挑动深秋。
    几截枝干的影子落在椅中人身上,一片残叶翘着尾巴躺在玉池般的肩窝里,风吹时叶片微颤,风止时它亦静止。
    夜娘步履轻缓,走过去将一根手指伸出试探汪澜鼻息。
    气息微弱绵长,和这梧桐的残叶一样,随时可能悄然坠地。
    夜娘将汪澜一片衣角攥进手心,奢望能抓住汪澜不让她消失。
    娇娘没有音讯,汪澜罹患重病。与她扯上关系的人,都不会有好下场。
    从未有过的可怕念头毫无预兆地出现。这个念头像一颗石子投进大海,涟漪很快会平复,可是石子,却永远留在海底。
    将这个想法暂时驱离,夜娘的视线看向汪澜胸前裸露的一片肌肤,这才注意到此人睡觉敞着长衫,把嫩绿的抹胸大刺刺外露着。
    想到前两日那个奇怪的眼神,夜娘十分不自在。分明都是女子,怎么会那样瞧她……还是她理解不对?
    拈去那片枯叶,夜娘小心翼翼地将汪澜的长衫对襟,一粒粒扣好盘扣。她抬起整个手臂尽力避开乳峰,系到脖子下时,看见了汪澜脖子上那条简陋的珍珠项链。
    她何时戴上的?不是嫌难看嘛。
    夜娘把最后一粒扣子扣好,只坠了一颗扁珍珠的项链被藏在高领的衣襟之下。
    她原本要做手串,想到绳子质量不好,手经常活动容易磨断绳子就改做了项链。
    汪澜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些,夜娘不想扰醒她。她提起茶包,轻手轻脚站起来,转身欲走。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
    汪澜的咳声沉闷嘶哑。
    夜娘一停,回过身:“吵醒你了?”
    汪澜咳了一阵儿,费力说道:“胸口闷热、咳咳……所以、衣领……你却,咳咳咳……”
    夜娘惶道:“对不住,我怕你着凉才扣上的。”
    她快走几步,下意识伸手要把汪澜的扣子再解开几颗,却突然尴尬地停在半空。
    这是怎么了?都是女人纠结什么。
    算了,算了。
    夜娘把手收回来,躲开汪澜深沉的目光,说道:“醒了就喝茶吧,你一直想喝点茶来着。”
    夜娘忙活起来,架小炉烧沸水,研磨茶饼。
    明时,百姓喝茶多是泡茶,直接将茶叶放进茶碗里用沸水冲泡。精细点分成三道五道,先冲再泡,可万变不离其宗,无非是把茶叶泡开饮用。
    点茶则将茶块研磨成细粉,用沸水冲开,茶汤呈不透明的浅绿色。
    夜娘研磨的很细致,可这种茶喝到嘴里多少会有糊渣感,若不是汪澜非要喝,她才不愿意做。
    对汪澜的肺病不好。
    夜娘很快点好一道,茶沫撇去,端到汪澜面前。
    汪澜双指并起曲点两下指尖,一个手指小人在鞠躬。
    汪澜说这是谢谢的意思,没办法说话时就这么谢她。
    病这么重还馋嘴。夜娘鼓了鼓脸颊,鼻子窜出两股粗气。
    “你只能喝三道。”没好气地说完,她给自己倒了一杯,满足惬意地嘬了一口。茶香瞬间盈满口腔,口感细腻绵滑,后味略带甘甜,仅有一点点儿不可忽略的渣口。
    汪澜说她点茶手艺比宫廷茶师好,那教她这手点茶功夫的人,岂不是天下第一的茶师?
    对于自己生前的事,夜娘难免好奇。
    “王婆婆喜欢李老头,可李老头竟和儿媳妇扒灰,王婆婆一气之下告到朝堂上!李家嫌丢人一家老小都搬走了,咱这个院子才空出来。”
    “我给你讲,你别看这种野菜长得丑,蒸起来吃特别香!要裹面粉,浇蒜汁。哦,你现在不能吃辛辣的,那就随便撒点盐……面粉也不好弄,还好干蒸也好吃。你看,就这样把根根掐掉就行,其他的都能吃。这边人不吃,说只有牛才吃这种草,哎——这不便宜咱了吗?”
    “天快黑了,一会儿寒气就下来,咱们进屋吧。”
    夜娘叽叽喳喳,小院的一天平淡渡过。
    到了夜里吃饭时,夜娘的嘴说累了,盯汪澜吃饭一个字儿没说,干瞪着瞧。
    被瞧久了汪澜莫名拘谨,每吃一口都很注意仪容。
    她吃完了,夜娘碗筷一收拾,端着还去徐姐家。
    不想汪澜闻油烟味儿,夜娘做饭都在徐家。每天给徐姐十个铜子儿,略表谢意。
    回来时,夜娘提着一桶热水供二人洗漱用。
    夜娘傻站着等汪澜擦脸,汪澜说道:“明天我想洗澡。”
    夜娘盯着房梁蛛网的视线转下来,落在汪澜被热帕子捂红的脸颊上。
    “哦,行。我明天琢磨一下。”
    接过手帕,她继续道:“再洗一遍吗?”
    汪澜摇了摇头,夜娘等她脱鞋躺到床上,替她放下床帘。汪澜迟迟没动。
    两人都疑惑地看着对方,一个站着,一个坐着。
    “你现在不睡?”夜娘问道。
    汪澜散着一头长发,脸被头发盖住小半边,眉眼变得更加吸引人。
    沉下心看,她的容貌既有女子的清秀静美,还有男子的英气俊逸。不过她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皆是名门贵女的风范气度,这几分俊逸便容易被忽视,成为她微不可提的外貌优势之一。
    夜娘伸手把她被帕子沾湿的鬓发揽到耳后,露出左眉下那颗小痣。
    美则美矣,俊则俊矣,可若没有这颗小痣,汪澜的皮相会过于刻意,令人只有采撷之欲而无怜惜之心。
    这颗痣,真是生得刚刚好。
    夜娘笑了笑,收回手,端起水盆出了里间。
    眉下的痣残留夜娘指尖的温度,汪澜的心后知后觉开始猛跳。
    怎么回事?那种眼神……
    心绪难以平复,跳动的心带着整个胸腔疼得厉害。
    过了会儿,夜娘探头探脑地在外间朝里面看了一眼。
    汪澜抬眼看见她裙摆掖在裙腰,里面没穿衬裤,汲着鞋裸露两截白条条的小腿。
    “还没睡?”她又问了一遍,随后腆着脸道:“我先把门关一下哦。”将里间的门虚掩。
    两人同吃同住快一个月,汪澜知道夜娘这是做什么去。
    以往她压根不在乎的事,如今让她又羞又愧。
    她咬了咬牙站起身,走到门口把门打开。
    夜娘坐在外间一把靠椅上,一条腿搭在扶手上,两腿之间因为裙子的阴影只能看见一团黑,可汪澜知道那里不着寸缕,是女人的阴户。
    夜娘懵了,嗖一下把腿放下来并好,尴尬地解释道:“我不是别的……就是,那里受伤了,抹点药。你、你别多想啊!”
    汪澜长呼一口气,气血上涌红着脸说:“我知道。”
    “哦……你知道?”夜娘震惊不已,可汪澜没回话,站在门口罚站。
    夜娘手里攥着药瓶,手指紧张地搓起瓶身。
    她怎么还不走?这是几个意思?
    夜娘又紧张地搓了搓大腿,“那个,有事吗?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汪澜下定决心一般走了过来,居高临下盯着夜娘说:“我帮你上药。”
    夜娘一副见鬼表情,紧靠着椅背退缩道:“不、不用了吧,我一个人也行的。”
    “都是女人,怕什么?”
    汪澜拿夜娘那一套学以致用,夜娘一时语塞,回过神手里的药瓶已经被汪澜夺走了。
    “我们这样好像不太对。”
    夜娘看着跪在她脚边的汪澜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。
    汪澜努力维持表面平静,开脱道:“只是想感谢你照顾我,别多想。”
    夜娘的腿扭捏成麻花状,裙子已经被汪澜掀起来了,夜娘的心突地猛跳一下,人差点从凳子上蹿起来。
    “我我我!”夜娘语无伦次,汪澜修长的手指摸到她两腿并起的夹缝,没有用蛮力分开,反而四指抚摸她的大腿,拇指暧昧地在那道缝隙里意无意地挤占空间。
    下体有了异感,夜娘忙按住汪澜的手,哭丧着脸道:“我一个人就行,真的!”
    汪澜见她这般模样,心里的紧张缓和许多。
    他毫无经验,白娇娘却是他人的妻子,经验方面他远不如她,再加上这具残缺不全的身体,让白娇娘错认的性别,他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勾引她。
    可能他已经被使命逼疯,加上那若隐若无的好感,令他一时冲昏了头、丧失了理智。
    夜娘惶惑的表情映在汪澜的瞳孔里,汪澜心里自嘲道:她怕是到现在都无法理解我在做什么。立刻停止,还能像之前一样相处,再进一步,就回不去了。
    可他这种死一次就改头换面、忘却前尘的人,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回去。
    汪澜直起上身贴到夜娘的小腿上,柔滑温凉的衣料在夜娘的腿上激出一片鸡皮疙瘩。
    她想拔腿就跑,却因为害怕、担忧和一份诡异的期待硬逼自己坐住。
    汪澜将夜娘的裙子推的更高了,大腿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里,黑色的丛林露出端倪。汪澜撩裙子的手最后就停留在那里,白皙的手指埋进了丛林,有意无意地撩拨着毛发。
    事已至此,夜娘再搞不懂汪澜的意思就是蠢猪一头。她难以置信道:“汪澜你喜欢我吗?”
    汪澜动作一滞。对白娇娘他有点好感,喜欢却谈不上。可在白娇娘眼里,做这种事不是因为喜欢就没有原因了。
    汪澜能预感到,自己若说不喜欢,娇娘一定不愿继续下去。
    他不想停,扯一句谎也无妨。
    汪澜红着脸羞怯地点了点头,和一个女儿家无两样。
    他做太监这么些年,举止变得女气难以避免。
    夜娘喃喃道:“可我们都是女人,你为何会喜欢上我?”
    汪澜回想这一个月的种种,她对白娇娘从一开始的厌烦拒绝到后来的信任接纳,无形之中改变了态度。她说不出改变的理由,想不到改变的节点,事实是她变了,萌生出好感,虽少,却是男女之间的感情。
    汪澜摇了摇头,“我找不出理由。”
    抚摸夜娘阴阜的手指沾上了淫液,汪澜眉眼微扬,略含媚态地瞧了瞧夜娘。夜娘一看过来,她就垂下眼不敢看了。
    夜娘不忍发笑,“分明是你主动的,为何好像我欺负你?”
    汪澜耳尖也烧起来。她的耳朵略略外扩,头发撇在耳后耳尖从发丛里冒出来像林间机警灵动的小鹿。
    耳朵什么情绪都藏不住,低着头也没用。
    “好了,我知道你的心意了。不过我无法回应你。”
    “为何?”
    夜娘眨着眼睛思索措辞。
    “我对你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,毕竟都是女人嘛……而且就算想过,现在的我也没办法答应你。”
    这不是她的身体,是娇娘的。
    汪澜急了,坦白道:“我也不算是女人。”
    夜娘点了点头,“嗯,你确实很强悍,性子不似寻常女子。”
    汪澜:“……我的意思是,我原本是男人,现在不全是男人。”
    夜娘歪着头不明所以,“你倒也不必为了让我答应说这种话。”
    汪澜站起身,羞愤道:“你一摸便知!”跨间往前几寸,要拉夜娘的手来摸。
    夜娘一脸为难,高举双手道:“这不太好吧!”
    见她柳下惠般不开窍,豁出脸面的汪澜恨不能一掌劈开她脑壳儿,把那脑仁儿挖出来好好看看!
    一气之下,脑子就思考不能,直接跨坐在夜娘光裸的双腿之上,要扯裤子证明时又害怕退缩。
    一个大美人大开双腿坐在腿上,夜娘怎么可能没感觉?脸腾一下红得冒烟。
    汪澜比她高快一个头,坐到腿上脸却几乎和她平齐,足见汪澜的腿有多长。夜娘被圈在椅子和汪澜的双腿之中,跟戴了人肉镣铐一样,动弹不得!
    “你看嘛……”
    和豪放的行为大相径庭,汪澜的声音细如蚊鸣,带着几分哀求。夜娘只看了她羞红的脸一眼,就感觉下面又痒又疼!
    这正常吗!难不成她男的女的都喜欢??还是说她只是喜欢长得漂亮的!
    她好肤浅!
    夜娘一看三抬眼地往下瞄,主打一个不是想看是不得不看。
    汪澜咬着唇把视线转开。
    那丑陋的地方正在被有好感的女人审视,不堪的屈辱和兴奋同时凌虐着他。
    昏黄的灯火之中,汪澜的裙摆被他自己高高撩起按在胸口,白色的衬裤边缘被拉下去,一截紧致的腰腹线条流畅,肌理分明,肚脐眼是狭长又浅的形状,总觉得里面嵌颗宝石会格外合适。
    汪澜抑制不住轻咳几声,小腹不由自主发抖,夜娘觉得他仿佛在经历快感,里面长了女人的孕囊正在被射精。
    夜娘闭了闭眼,把这个肮脏龌蹉的想法压下去。
    她头一次知道自己在做爱这方面有大病。
    再下面,就是很奇怪的景象了。
    汪澜那里竟然没长毛!没长毛还不算什么,她白生生的阴阜没有唇缝,而是一截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软肉,萎靡且松垮,了无生气地垂着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    夜娘才说了一个字,汪澜就受不住了,红着眼眶道:“很恶心对不对!”
    夜娘嘴巴张张合合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。
    汪澜这么奔溃难堪的样子,她第一次见。命悬一线时,渡日等死时,汪澜比现在冷漠百倍千倍。
    她绝无嫌弃汪澜的意思,没想到汪澜这么敏感,无法听她评说一个字。
    鬼使神差地,她一把拉下汪澜的头,吻上他紧抿的嘴唇。
    她不爱他,只是怜惜他。谁让他一副要哭的样子,那颗小痣难过地都要掉下来了。
    她舍不得它掉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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